《紐約客》雜志近期刊文,詳細介紹了硅谷知名風投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及其創(chuàng)立的風投公司安德森-霍洛維茨(即a16z)。
你可以把這篇文章視作一個漫長故事來閱讀,但更多時候,它其實是在講述硅谷的商業(yè)史。
a16z的由來
10月份一個明媚的清晨,蘇海爾?多什(Suhail Doshi)駕駛著父母的本田思域前往硅谷。他的筆記本電腦中保存著一份只有12頁,但價值至少5000萬美元的的幻燈片。多什只有26歲,但他已是數(shù)據(jù)分析創(chuàng)業(yè)公司Mixpanel的CEO。他從舊金山來到門洛帕克的沙丘路,希望能吸引硅谷風投新貴安德森-霍洛維茨的興趣。在辦公室里,他站在實木會議桌前,向安德森-霍洛維茨的投資團隊及7名一般合伙人進行了演示。通常來說,這些投資人會在投資后獲得創(chuàng)業(yè)公司的董事會席位,而如果事情搞砸,那么他們將毫不留情地踢走創(chuàng)業(yè)者。
當多什拿出消毒紙巾擦手時,馬克?安德森注視著他。安德森現(xiàn)年43歲,身高6英尺5英寸(約合1米96)。他大大的腦袋已經(jīng)禿頂,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龐然大物”或“優(yōu)等生”等形容詞。20年前,他是網(wǎng)景的靈魂,這款瀏覽器推動了互聯(lián)網(wǎng)的快速發(fā)展。從許多方面來看,他都是硅谷風險投資家中的精英人物:儀表堂堂、40多歲、成名已久,而且還是白人。不過,與大部分風投倡導的“星期五便裝日”文化不同,安德森充滿信念,非常熱情。他是新興技術的布道者,試圖利用技術改變?nèi)藗兊纳?。他相信,科技產(chǎn)品將很快顛覆人類的傳統(tǒng)行為,例如現(xiàn)金支付(比特幣)、食用烹飪食品(Soylent),以及通過虛擬現(xiàn)實去改變世界(Oculus VR)。他認為,硅谷是人類的指揮中心,正迅速走向完美。當他通過推論、數(shù)據(jù)和反證向你滔滔不絕地陳述時,你會發(fā)現(xiàn)他很有說服力。
多什身著栗色T恤和牛仔褲,身材消瘦,看起來甚至有些古怪。在演示的開始,他的開場白是:“全世界大部分人會根據(jù)猜測或主觀臆斷來進行決策。他們要么碰巧做對,要么就會出錯。”而如果使用Mixpanel的分析工具,那么情況將得到改善。這款工具幫助基于移動技術的公司準確地了解用戶是誰,他們?nèi)绾问褂脩谩6嗍策€使用了巧妙的修辭:“我們希望在全世界的每個單一市場中運用數(shù)據(jù)科學”。在沙丘路之外的其他地方,這樣的說法聽起來令人覺得盲目自大。然而在這里,年輕創(chuàng)業(yè)者需要憑這樣的言詞來打動身穿V領羊絨毛衣的中年大叔。“普通風投希望看到你的公司正在發(fā)展。”多什表示,“而頂級風投希望你向他們展示,你帶來了投資未來的機會。”
如果擁有極佳的創(chuàng)意,那么安德森-霍洛維茨將會是你在沙丘路上的一站。該公司通常也被簡稱為a16z(在英文安德森的“A”和霍洛維茨的“z”之間有16個字母)。自6年前創(chuàng)立以來,該公司已進入了風投行業(yè)的第一梯隊。憑借迅速的投資、強大的實力,以及給予投資目標的慷慨價格,該公司還獲得了另一個昵稱:“AHo”。每年會有3000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聯(lián)系a16z,這些公司來自a16z關系網(wǎng)的介紹。a16z會投資其中15家公司。其中,至少10家將會失敗,3到4家將實現(xiàn)發(fā)展,而有一家的規(guī)模將突破10億美元,并成為科技圈聞名的“獨角獸”公司。如果足夠幸運,那么每隔10年將會有一家“獨角獸”公司成為谷歌(微博)或Facebook,從而給風投帶來數(shù)千倍的回報。美國共有803家風投公司。去年,這些風投總共投入了480億美元,以追尋這一夢想。
多什此前也曾干過同樣的事。2012年,他在亞利桑那州圖森附近的一家麗茲卡爾頓酒店找到了安德森,以及他的合伙人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隨后,他在酒店大堂里向他們進行了展示(并確保他父母的本田思域不在視野內(nèi))。多什提到,他對當前的數(shù)據(jù)庫軟件感到不滿,因此自行開發(fā)了產(chǎn)品。安德森隨后表示,“這就像是一名年輕的作者說,‘我會寫出偉大的美國小說,但還沒有找到真正的故事。’”a16z給予多什1000萬美元,而他拿出了公司的25%股份。
現(xiàn)在,多什再次前來,希望獲得更多投資。他按照幻燈片進行了講解:100%的增長率;每6到9個月員工人數(shù)翻番;他仍擁有上次融資時那么多的資金。當安德森喝著一杯冰茶,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時,多什剛好講到自己的競爭對手,包括Localytics、Amplitude和Google Analytics。他將對手劃入不同象限,并解釋了如何擊敗每個象限的對手。“我將收購一個機器學習團隊,也想收購領先的服務器硬件。”而對于自己的競爭對手,他還表示:“我希望收購的一些東西這里沒有人能買得起。”他將雙手插入口袋,等待投資人的提問。
創(chuàng)業(yè)者會用歷史作為自己的武器。他們會說:“偉人的歷史觀是正確的,而我正是偉人。”與此不同,風投往往會給出晦澀難懂的說法。如果他們說,“你毫無疑問會獲得投資”,那么就相當于說“投資的不是我們”;如果他們說,“我不能肯定會不會親自使用你的產(chǎn)品”,那么就相當于說“你的演示太長了”。不過,最優(yōu)秀的風投會去檢驗創(chuàng)業(yè)者的勇氣和他們自己的信心。緊握著椅背,安德森開口道:“那么,描述你所做工作的一種方式就是網(wǎng)絡效應。更多的數(shù)據(jù)給你帶來了更多用戶,反過來又幫你開發(fā)更多服務,獲得更多數(shù)據(jù),從而再吸引更多用戶。如此循環(huán)往復。”多什思考了一下,表示同意這樣的總結。安德森露出了笑容:他是一名系統(tǒng)的思考者,而他已經(jīng)知道Mixpanel如何融入系統(tǒng)。在多什的介紹結束后,安德森表示,Mixpanel相當于“在掘金熱之中開展了‘鎬和鏟子’的生意”。
在只有一個點子和幾名員工的階段,創(chuàng)業(yè)公司會尋求種子輪融資。當該公司提供了早期用戶喜愛的產(chǎn)品,或是耗盡了種子輪資金時,那么又會尋求A輪融資。當產(chǎn)品實現(xiàn)發(fā)展之后,它們會去進行B輪融資,以及隨后的其他融資。對于創(chuàng)業(yè)初期公司,大部分風投在決定是否投資時都會考慮同樣的因素。來自紐約的企業(yè)家和風險投資家喬丹?庫珀(Jordan Cooper)表示:“占70%的風投都會對照一個表格。每月重復性收入?創(chuàng)業(yè)者的經(jīng)驗?良好的銷售潛力?每月環(huán)比增長x%?”風投也會去總結一些模式。如果孩子們都在使用Snapchat,那么就投資類似Snapchat的公司,例如Yik Yak、Streetchat和ooVoo。他們也可以再深入一層。如果兩名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yè)的肄業(yè)博士生創(chuàng)立了谷歌,那么可以再向有著同樣背景的創(chuàng)業(yè)者投資,因為他們?nèi)诤狭顺瑥姷哪芰涂梢宰儸F(xiàn)的不滿。
不過,懂得如何獲得千倍回報的風險投資家很清楚一點:創(chuàng)新并沒有固定模式,未來總是要比我們想象中更古怪。我們會想象手機和互聯(lián)網(wǎng),但卻不會想象能飛行的汽車。紅杉資本領導者之一道格?萊昂(Doug Leone)的說法代表了硅谷頂級公司的普遍觀點。“最重要的成果只有在打破你此前的思維模式時才會到來。過去40年中的黑天鵝事件,包括PC、路由器、互聯(lián)網(wǎng)和iPhone,此前都不在人們的預料之中。因此,擁有像傻瓜一樣的耳朵對我們來說很有用。”優(yōu)秀的風投總是會關注帶有幻想色彩的故事。這樣的故事發(fā)生在另一個時代(即未來),一名出身低微的俠客從自己的艱辛經(jīng)歷中獲知了一個秘密。這位俠客遇到了貴人(即風投),經(jīng)歷了試煉。他利用魔法(即技術)取得了成功。在故事的結尾,俠客得到了巨大的財富。
在路演會議上,安德森相對慎重。他會將熱情留待以后,即a16z評估是否進行投資時。他會提出問題,促使合伙人去思考全新的世界。對于打車服務Lyft:“不要總是去想出租車市場有多大。如果人們都不再買車,那么會怎樣?”對于OfferUp:“如果所有在線銷售,包括eBay和Craigslist,都轉移到移動端,那么會怎樣?這樣的市場規(guī)模有多大?”安德森的主要合作者霍洛維茨也是機敏的經(jīng)理人,他會使用饒舌歌曲的歌詞去鼓勵大膽思考,不過他不會去嘗試控制安德森。“如果你勸告安德森,‘別總是像要把別人的頭罵掉下來’,那么這就錯了。”霍洛維茨表示,“因為,當他做出決策是否投入巨資時,他重視的問題是,‘為什么你不去好好思考這些、這些,還有這些?’”
a16z的公司設計就是為了面向未來而發(fā)聲,而該公司建立在創(chuàng)始人對矛盾沖突的偏好之上。1996年,當霍洛維茨還是網(wǎng)景產(chǎn)品經(jīng)理時,他曾寫郵件給安德森,批評他以不成熟的方式將公司的新戰(zhàn)略透露給記者。安德森在回信中直斥,如果公司失敗,那么全是霍洛維茨的錯。“下一次你自己去接受他媽的采訪吧。”通常情況下,這會導致“友盡”。“當感覺自己沒有得到尊重時,安德森會將你當作癌癥,從他的生活中切除。”安德森的一名好友表示,“但霍洛維茨和安德森就像貓和狗一樣爭斗,隨后很快忘記不快的經(jīng)歷。”兩年后,網(wǎng)景陷入了困境,公司40%的員工選擇了離開。但霍洛維茨表示,不管發(fā)生什么,他都會留在公司。在此之前,安德森從未信任過他人,但這時他開始考慮改變態(tài)度。在a16z,他們的角色是互補的:霍洛維茨是負責人員管理的CEO,而安德森則是有遠見的理論家,以及公司董事長。不過霍洛維茨指出:“實際上,安德森比我更敏感。他會由于我的肢體語言而感到失望。他會說:‘看起來你對我正在講的東西感到作嘔。’”
盡管安德森是Facebook、惠普和eBay的董事會成員,但他很少會加入a16z所投資公司的董事會。相對于關注某家特定的公司,他更愿意開拓自己的眼界。安德森關注明天的發(fā)展,他常常會說:“未來10年、20年、30年將會發(fā)生什么”。當他說這些話時,看起來就像是在翻閱自己的谷歌日歷。他認為,自己的敏銳來自謹慎的觀察和推斷。他的做法就像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所說:“未來已在那里,只是分布得不太均勻。”飛行背包的出現(xiàn)已有約半個世紀,但你仍無法在塔吉特買到這樣的產(chǎn)品。為了使這些新技術獲得進一步推廣,安德森會通過所有播客、小組討論和CNN采訪去宣傳自己的觀點:“偉大的安德森”是一名媒體預言者。他也會在一天內(nèi)發(fā)布100多條Twitter消息,給自己的31萬關注帶來警句、數(shù)據(jù)和長篇文字。安德森表示,他喜愛Twitter是由于“這一平臺上有許多記者。這就像是一列地鐵,而我在世界上的每個報站間都安裝了喇叭。”他認為,如果你能足夠頻繁、足夠堅持地發(fā)出聲音,那么將可以實現(xiàn)“光榮的復仇”。他表示:“我們擁有理論上的狂熱者國度。全球4000萬或5000萬人認為,相對于自己國家的其他人,這一國度中的其他狂熱者與自己有著更多共同點。因此你可以選擇,自己要加入哪一部落、哪一隊伍,或是哪一團體。”Twitter中的國度可以對應至現(xiàn)實世界。
Mixpanel反映了硅谷對“獨角獸”的膜拜。在該公司的投資評估會議中,加入該公司董事會的皮特?列文(Peter Levine)報告稱,多什在電子郵件中表示,希望自己的公司獲得10億美元的估值。不過,多什也同意以8000萬美元的價格出售公司的10%股份,這相當于8億美元的估值。安德森表示:“小狗們已經(jīng)爭先恐后地跳出門來搶東西吃。而他還沒有做任何營銷,并且已經(jīng)盈利!”
霍洛維茨也驚呼:“他才多少歲?24歲?天哪,我們可以把所有錢都給他!”a16z向多什提供了他需要的全部B輪融資,即6500萬美元,獲得了該公司的7.5%股份。這一價格對Mixpanel的估值為8.65億美元。由于未能得到10億美元的估值,多什有些遺憾。不過他表示,自己可以等待:他的公司正在快速發(fā)展,而在當前繁榮的環(huán)境中所有人都在頻繁融資,因此“在6到12個月之后,我們會成為獨角獸”。
對于已投資公司的新一輪融資,風投很少會以獨占的方式去追投,以免看不到公司真正的市場價值。用安德森的話來說,這就是:“你可能會以為狗屎像冰激凌一樣香甜。”去年秋季,多什面向多家風投進行了路演,但沒有任何風投給出的估值像a16z一樣高。安德森談到了他的好友、知名投資人彼得?泰爾(Peter Thiel)的一條經(jīng)驗。泰爾是PayPal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也是LinkedIn和Yelp的早期投資人。安德森表示,當一家知名風投連續(xù)兩輪領投一家公司時,泰爾會認為,這是一個“強烈的買入信號,而相對于前一輪的漲幅越大,說明該公司被低估得越嚴重。”泰爾的觀點需要慢慢消化。簡而言之,當一家公司發(fā)展速度很快時,由于風投會在前一輪融資中給予相對較低的估值,因此即使是最樂觀的風投也會出現(xiàn)落后。公司增長速度越快,風投落后得就越明顯。安德森很喜歡這樣的悖論:他們向Mixpanel支付的價格越高,那么根據(jù)泰爾的理論,他們完成的交易就越有價值。
然而,大部分公司并非如此。至少,目前還不是這樣。
硅谷的游戲
硅谷位于舊金山以南,與舊金山之間的車程約為1小時,面積約為1500平方英里(約合3885平方公里)。在70年代處理器芯片開始興起之前,這里被稱作圣克拉拉谷。這是一個競爭激烈的舞臺,許許多多創(chuàng)業(yè)公司試圖挑戰(zhàn)行業(yè)巨頭。一些早期員工,有時也包括律師和物業(yè)業(yè)主,有時會愿意延期獲得收入,期待他們的期權能帶來高額收益。在這里,員工并不會對某家公司或某個理念忠誠,而只會對硅谷忠誠。投資人納瓦爾?拉維坎特(Naval Ravikant)表示:“Uber建立在硅谷數(shù)千人的努力之上,建立在iPhone、Android、GPS、電池技術,以及在線信用卡支付服務的基礎之上。”
風投推動了硅谷的持續(xù)發(fā)展,并給硅谷帶來了“彈藥庫”。風投就是軍火商,能將你的瘋狂創(chuàng)意和大把青春變?yōu)樽赥hunderbolt顯示器前的程序員隊伍。蘋果和微軟利用風投的資金起步,而星巴克、家得寶、全食超市和捷藍航空也都是如此。風投會借鑒《孫子兵法》的每一頁,幫助這些公司打開市場。不過,風投的活動也有著令人尷尬的秘密。他們會對陌生人說,他們是投資者,或是從事科技行業(yè),因為在呵護創(chuàng)業(yè)者的硅谷,他們不希望僅僅被視為資金的來源。硅谷一名知名風投表示:“我會說,我處身于軟件行業(yè)。而真相令我難堪。”
以每平方英尺111美元來看,沙丘路有著美國最昂貴的辦公室租賃市場。這里的街道上排列著橡樹和桉樹,其中點綴著平淡無奇的兩層樓滑雪小屋。這是一個偏執(zhí)的樂觀主義者社區(qū)。頂級公司相互合作,并依次出牌相互競爭。它們會質疑任何一家在前一輪融資中未能吸引到五大風投的公司,同時對領投的風投感到羨慕。它們將這種充斥著幸災樂禍的關系稱作“合作競爭”。風投會鼓吹自己的大膽,但它們會常常抱團,投資相對安全的新技術,例如以筆為基礎的計算機、生物科技、互動電視、超導技術和清潔能源等。
在這里,風險投資成為一種職業(yè)還要追溯至1968年亞瑟?洛克(Arthur Rock)投資英特爾。英特爾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戈登?摩爾(Gordon Moore)使用了“禿鷲資本”一詞,因為風投會榨干你的所有價值。一些半退休的千萬富翁在參加路演會議時常常遲到,如果你不太走運的話,他們會拿走你公司一半的股份,并換上他們選出的CEO。不過,風投也能給你帶來幫助。頂級風投的投資是一種認可,有著強大的力量,因此創(chuàng)業(yè)者有時會愿意接受低25%的估值,換取這類投資。在線支付公司Stripe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帕特里克?科里森(Patrick Collison)表示,吸引紅杉資本、彼得?泰爾和a16z成為種子輪投資方“是一種信號,能被我們希望合作的銀行所關注”。如果獲得了大佬們的投資,即使是一家尚未正式推出服務,用戶數(shù)很少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在下一輪融資時估值也能達到1億美元。辦公消息應用Slack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斯泰沃特?巴特菲爾德(Stewart Butterfield)表示:“你可以充分估計,與高質量風投合作將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這是向其他風投、潛在員工、用戶,以及科技媒體發(fā)出的信號。這就類似于你上了哪所大學。”
通過吸引大學捐贈基金和養(yǎng)老金成為基金的“有限合伙人”,風投將獲得“彈藥”,即數(shù)億美元的資金。風投會在3到4年時間里投出這筆錢,并在長達10年的期限內(nèi)收獲回報。從理論上來說,與創(chuàng)業(yè)者類似,風投也是被“延遲享受”所驅動。風投收取的標準費用包括“2”和“20”:每年按基金規(guī)模收取2%,以及按最終利潤收取20%(類似a16z的頂級風投會收取30%)。有限合伙人的期望收益至少與股市一致,而由于投資標的缺乏流動性,因此還需要有額外的5%。如果是頂級風投,那么期望通常是5到10倍。
目前,風投獲得的資金僅占美國GDP的不到0.3%。投資銀行Allen & Co負責人赫伯特?艾倫三世(Herbert Allen III)表示:“在整體經(jīng)濟中,風投常常被稱作舍入誤差。但這些資金帶來的影響十分巨大。此外,風投也是作為美國夢基礎的樂觀主義的主要來源。”另一方面,風投也導致美國人失去耐心的時間越來越短:當前存在的產(chǎn)品很糟糕,能夠替代的產(chǎn)品就是好的,除非又有新產(chǎn)品能替代。
企業(yè)文化和公民責任是社會的支柱,但風投并不關心這些。紐約合廣投資合伙人安迪?威斯曼(Andy Weissman)指出,硅谷風投完美反映了經(jīng)濟學家約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所說的“創(chuàng)新性破壞”。他表示:“硅谷風投都是科技樂觀主義者。他們有著傲慢的信念,即可以消除所有障礙,實現(xiàn)資本和創(chuàng)意的自由流動。此外他們認為,以創(chuàng)新的方式破壞過往的一切,這是一件好事。”硅谷一些風投相信,如果這一圈子能將美國人整體甩在后面,那么將產(chǎn)生更大的價值。這就是安德森所說的“狂熱者國度”。彼得?泰爾更愿意使用“海上家園”一詞,即在大洋中建立漂浮的城市。巴拉吉?斯里尼瓦桑(Balaji Srinivasan)是a16z的一般合伙人,同時也擔任著所投資的一家比特幣公司的董事長。他呼吁所謂的“終極退出”。他認為,美國正在像微軟一樣僵化,而硅谷已經(jīng)比波士頓、紐約、洛杉磯和華盛頓特區(qū)加在一起都要強大。因此,硅谷居民應當建立“最終獨立于美國之外、由科技去運行、選擇性加入的社會”。
作為加州的一部分,硅谷的游戲并不在于驚人的情報或是反傳統(tǒng)的投資主題。這甚至與財富無關。只要與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同住一個房間,任何人都能成為億萬富翁。實際上,游戲的重點在于預知能力。隨后,你需要消除所有障礙,從而更加明確你的目標。這樣的障礙包括市場現(xiàn)存的公司、監(jiān)管規(guī)則、習俗,甚至人的因素。那么,你是否不但能看見未來,還能召喚出未來?
成長歷程
馬克?安德森常常會提到托馬斯?愛迪生(Thomas Edison),但他的家人并非如此。他在威斯康星州小鎮(zhèn)新里斯本長大,他的父親洛威爾是先鋒良種公司的銷售經(jīng)理,而母親帕特則在一家名為Lands' End的公司從事客服工作。一名了解安德森的朋友表示,“我們從不討論他的父母和哥哥。關于他們,安德森所說的是‘他們和我不一樣,我也不太喜歡他們。’”
安德森偶爾透露的一些細節(jié)充斥著陳腐、迷信、令人失望、小家子氣的氣息。“人類生來的特點就是成為自給自足的農(nóng)民,這曾是我的期望。”他表示。他談到,他成長的那個世界充滿著“斯堪的納維亞式的、頑固的、非常自制的人,他們從不知道高興為何物”。家里的電話是合用線路,而親戚家農(nóng)場的浴室則是屋外的廁所。所有人都相信占卜術和農(nóng)民歷上的天氣預測。一年冬季,由于家中財政緊張,他的父親決定不再付錢使用暖氣,“因此我們花了很長時間去砍他媽的木柴”。當?shù)氐碾娪霸菏且婚g沒有暖氣的房間,同時也被用于存放化肥。安德森穿著先鋒良種公司的寬大外套,坐在一顆“巨大的炸彈”上觀看了《星球大戰(zhàn)》。他需要開車1小時才能在La Crosse找到一家沃登書店,而那里到處擺放著烹飪菜譜和貓咪日歷等無用的書。因此在后來的歲月里,他將亞馬遜視為重要的知識傳播者。他表示:“別去管獨立書店。在我成長的地方附近根本沒有書店,只有在大學城里有一些。而其他人只能毫無辦法。”
安德森對未來的看法,以及他的“逃離路線”,來自電視。他表示:“《霹靂游俠》中的一輛汽車KITT是一臺計算機,能分析毒氣攻擊。這輛車就是一個魔法,但目前你已經(jīng)可以做到所有這些。盡管不是KITT,但新車可以獲得全世界所有的地圖和音樂,并且能和你對話。而如果你懂得量子糾纏,那么《星際迷航》中的‘傳送流’也是合理的。人類也是由量子元素構成,這就是一條發(fā)展道路!”
關于“傳送流”的概念一直吸引著安德森,即使他只是生活在一個似乎迷失在永恒之中的邊遠小城。他并不太擅長日常生活的基本技能:道路方向常常令他困擾,因為這些道路并不合理;他常常會忘記自己的太陽鏡放在哪里,因此他在桌上放了9副太陽鏡,作為“補充站”。安德森常常提到愛迪生或許是由于,他也是一個小發(fā)明家,不過他的工具是系統(tǒng)和平臺,而他的工作車間就在自己的腦海里。他常常會改變自己的裝扮和和舉止,即他的“用戶界面”,以適應當時的角色。他的朋友用操作系統(tǒng)版本來形容他生活的篇章:“馬克1.0”,“馬克2.0”,諸如此類。作為一名有魅力但內(nèi)向的人,安德森能吸引他人,但他并不希望他們圍繞著自己。他有著清脆的幽默感,但這不會對他本人造成影響。他討厭被恭維,被注視,被擁抱。他甚至穿過一件T恤,上面寫著“請勿擁抱,請勿碰觸”。他并沒有很好地掌握社交聊天的技巧,而是更喜歡通過電子郵件去獲知信息。他每分鐘能輸入140個單詞。他并未參加網(wǎng)景公司的20周年慶祝會,因為這包含了他不喜歡的兩大元素:聚會和回憶。
不過,安德森也是一位精力充沛、果斷的人,這幫助他成為一名有價值的顧問。2006年,雅虎提出以1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Facebook,當時Facebook主要投資方Accel Partners敦促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接受這筆交易。安德森表示:“Facebook內(nèi)部的所有人都希望扎克伯格接受雅虎的報價。他們給這位22歲的年輕人施加了很大的壓力。在那段時間,扎克伯格和我站在了一起,因為我告訴他:‘不要賣公司,千萬不要賣公司!’”扎克伯格也表示:“安德森堅信,在為目標而奮斗的過程中,如果執(zhí)行情況良好,那么一家公司將可以產(chǎn)生比外界想象中更大的影響力,這將不再只是一筆生意,而是為人類提供服務。”他最終并未出售公司,而Facebook目前已價值2800億美元。
安德森獲得的參考來源廣泛,其中既包括中世紀哲學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也包括“南方公園”樂隊。他會充滿饑餓感地去接觸新話題,包括男性時尚、威士忌制品,或是國會的政治議題,從而獲得自己所需的各種各樣“微量元素”。在一次關于網(wǎng)絡中立性問題的“Twitter風暴”中,他指出,任何人如果希望對這一問題有自己的立場,那么首先應當了解“主干網(wǎng)的歷史、技術和經(jīng)濟、互聯(lián)協(xié)議、對等操作、內(nèi)容分發(fā)網(wǎng)絡(CDN)、緩存、主機代管、電信和有線電視商業(yè)模式的現(xiàn)狀和未來(包括資本支出和費用支出的模式)、速率上限、資本成本和投資回報”,以及許多其他同樣深奧的問題。他指出,包括他本人在內(nèi),無人能了解所有一切,隨后再確定自己的立場。安德森的學習過程融合了成功自學者的方法,以及被程序員稱作“深度優(yōu)先搜索”的徹底性。他表示:“我不能容忍不知道前因后果。你需要通過自己的方式找到政治原因和動機。當我的想法出現(xiàn)演化時,我總是會停下來。為何我們會形成部落?我們是有感情的靈長類生物,能進行理性思維。”他總是在不斷發(fā)現(xiàn),我們作為更新紀靈長類動物的特點,并希望將我們發(fā)展成為進化史上所謂的“能人”(Homo habilis),即工具的使用者。
因此,他會以這種方式去關注一些話題。例如,對于谷歌收購智能恒溫器廠商Nest,他會這樣辯證地去看:1)要么Nest是一家優(yōu)秀的公司;2)要么拉里?佩奇(Larry Page)是想以32億美元得到托尼?法戴爾(Tony Fadell),同時將恒溫器業(yè)務當作添頭。這樣的分析通常適用于論點正反面都很簡單的情況(“或許,谷歌對家居自動化有著更遠大的計劃”),或是不相關的情況(“無論怎樣,反正我們不擁有這一業(yè)務,誰會關心呢?”)在這樣冗長的論述過程中,安德森常常會面紅耳赤,而他必須停下來喘一口氣。如果你利用這樣的間隙,表明你已經(jīng)理解他分析過程中的某些基本要點,那么他會說“正是如此”,并露出高興的笑容,隨后再次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大部分情況下,只有對方表露出強烈的溝通意愿后,他才會停下這種“好為人師”的長篇大論。
他的理論是,這就像是品酒師找到了一個酒柜。不過霍洛維茨表示,在很多情況下,安德森會“非常維護他自己的人。當我們關注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當鋪時,有人會說,‘這不道德’。這時安德森就會抓狂。他會說,‘如果你沒有那些該死的錢,那么就必須當?shù)糇约旱氖直?,給孩子買吃的。你會認為這在道德上有錯,因為這侵犯了那些敏感的有錢人?’他認識一些人,因為收成不好或其他原因所以不得不當?shù)羰直怼.斘覀兛匆娽槍λ饺孙w機市場類似Uber的服務,以及關于紅酒的服務時,他也會發(fā)怒:‘我們做生意不是為了幫有錢人去買價格數(shù)百美元的紅酒,或是坐在私人飛機上到處旅游!’他提醒我去關注肯尼亞。那里能喚起他兒時的強烈情感,所以他不會前往那里。”
某個下午,就業(yè)培訓創(chuàng)業(yè)公司LearnUp CEO阿萊克西斯?林瓦爾德(Alexis Ringwald)站在了a16z的會議室中,彬彬有禮、面帶微笑。她此前曾供職于Staples和Old Navy。她表示:“我希望發(fā)起一項運動,解決重大問題。”隨后,她開始了自己的路演。
霍洛維茨提醒:“從你成長的環(huán)境開始講。”a16z對林瓦爾德的公司進行了數(shù)額不大的種子輪投資,但即將決定是否給予她A輪投資的大部分一般合伙人并不熟悉她?;袈寰S茨常常會強迫創(chuàng)業(yè)者擺脫準備好的草稿,并打亂順序。這是一種考驗過往履歷、靈活性,以及獲得真實信息的壓力測試。
31歲的林瓦爾德眨了眨眼睛,很快就開始介紹自己的早年經(jīng)歷。這其中包括,她如何面試處于失業(yè)之中的人們,以及她最終如何意識到,美國社會最深的裂縫橫亙于具備基本就業(yè)技能的人群,以及缺乏這類技能的人群之間。霍洛維茨直接了當?shù)靥釂柗Q:“這就像是現(xiàn)代版的電影《窈窕淑女》?”林瓦爾德明確指出,她的工作使求職者獲得聘用的幾率提升了3倍,而LearnUp培訓的82%參與者在工作中的表現(xiàn)要好于同事。霍洛維茨和安德森點了點頭:她能處理好壓力。隨后,霍洛維茨表示:“我最重要的結論在于,她是一名優(yōu)秀的吹笛手,具備領袖魅力、意愿和熱情。”
創(chuàng)業(yè)路演就像是雷區(qū)。風投有可能問你:“當你獲得了100名工程師,你會對公司文化感到擔憂還是興奮?”而正確的回答是:“100名工程師?我要的是1000名!”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是Greylock Partners的風險投資家,也是LinkedIn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他表示:“我會關注創(chuàng)業(yè)者是否有海軍陸戰(zhàn)隊的戰(zhàn)略,以搶占一片海灘;是否有陸軍的戰(zhàn)略,以占領一個國家;是否有警察的戰(zhàn)略,以治理一個國家。”
a16z希望了解,創(chuàng)業(yè)者是否有自己的秘密。這種來自親身經(jīng)歷的秘密將幫助他們從全新的角度去探索如何使世界變得更好。如果這樣的變化能帶來10倍于以往的改進,那么他們將可以贏得用戶。巴拉吉?斯里尼瓦桑將這樣的理念稱作“創(chuàng)意迷宮”:你希望創(chuàng)業(yè)者已經(jīng)花很多年時間去思考,他的業(yè)務可能面臨的每一種死局。安德森表示:“創(chuàng)業(yè)者希望從我們這里得到資金,因此很自然,當我們提問‘你做這些有何意義’時,你會告訴我們我們想聽的話。但實際上,我們并不想聽到預料之中的話。當他們輕蔑地看著你們這些傻瓜時,他們會帶你走入思維迷宮,告訴你你的想法為何不能成功。”這樣的測試能幫助a16z確定,創(chuàng)業(yè)者是否會唯利是圖,在未來4年內(nèi)賣掉公司。這意味著a16z只能獲得5倍的回報,同時也不符合a16z改變世界的理想。安德森表示:“與此同時,我們不會向特蕾莎修女這樣的慈善家提供資金。我們會投資希望壓碎競爭對手的人。只有在發(fā)展壯大后,公司才能對世界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
林瓦爾德隨后回到自己計劃好的演示中,并提出了這樣的偉大愿景:“LearnUp將改變美國的就業(yè)市場。我們能釋放人們的潛力,推動GDP的增長。”而安德森則表示:“這是一個已知的問題。當許多企業(yè)看到了你們的成功之后,它們?yōu)楹尾蛔约喝プ觯?rdquo;而林瓦爾德的回答是:“我們將通過快速行動,以及收集企業(yè)目前需要的更多數(shù)據(jù),以實現(xiàn)差異化。”
隨后,一名一般合伙人克里斯?迪克遜(Chris Dixon)提問稱:“這會是一個市場平臺,還是面向企業(yè)的公司?”市場平臺面向消費者銷售產(chǎn)品,而企業(yè)市場公司的客戶主要是企業(yè)。林瓦爾德似乎被這一問題難住。她表示,公司的注冊用戶中既包括求職者,也包括企業(yè)。
這時,安德森對同事表示:“她并未真正回答克里斯的問題。如果這是市場平臺,那么業(yè)務是可持續(xù)的,而如果是企業(yè)市場公司,那么她可能會被釜底抽薪。”如果林瓦爾德的用戶是求職者,那么隨著不斷的跳槽,他們會持續(xù)使用LearnUp,并形成網(wǎng)絡效應。但如果她的客戶主要是企業(yè),那么這些企業(yè)未來很可能會自行開展培訓,或是選擇其他創(chuàng)業(yè)公司的服務。對市場平臺和企業(yè)市場公司,a16z有著完全不同的評估方式。他們會投資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企業(yè)市場公司,但對于消費類公司,他們會等待更長時間。消費類服務往往會一夜之間突然火爆,例如Instagram,也有可能會迅速衰敗。這是一種控制風險的方式。2013年,a16z放棄了對Oculus VR的A輪融資。當時他們希望看看,Oculus Rift能否解決人們佩戴虛擬現(xiàn)實眼鏡時眩暈的問題。不過在6個月之后,他們參與了該公司的B輪融資。他們?nèi)匀猾@得了10%的股份,但付出的價格是3000萬美元,而不是6個月前的600萬美元。a16z內(nèi)部對于支付高價有這樣的解釋:“我們?yōu)榇_定性而付錢。”
在演示結束后,a16z的合伙人開始討論LearnUp的估值。在創(chuàng)業(yè)公司最初的幾輪融資中,其估值主要由市場力量,而不是由賬面財務所決定。其他公司報出的價格是多少?風投也會進行一些類比。該公司的發(fā)展勢頭、領導團隊,以及“整體市場規(guī)模”是類似于Pinterest,還是類似于ShoeDazzle?一名合伙人建議,可以投資1000萬美元獲得LearnUp的1/3股份,這對該公司的估值達到約4000萬美元。不過霍洛維茨認為,LearnUp的價值只有這一數(shù)字的一半.而安德森又進一步降低了該公司的估值。就在路演會議的不久之后,林瓦爾德就將LearnUp轉型為一家企業(yè)市場公司。
大部分風投的運營都與行業(yè)工會類似。每名合伙人與自己投資的公司合作,而共享的職能部門則幫助風投的整體發(fā)展和招聘。a16z引入了一種全新的模式:公司化的風險投資。a16z的一般合伙人年薪僅為30萬美元,遠低于行業(yè)標準的100萬美元。節(jié)約下的資金用于聘請65名各方面專家,他們專注于公司運營、技術、市場開發(fā)、企業(yè)發(fā)展和營銷等領域。a16z維護著由2萬名聯(lián)系人構成的網(wǎng)絡,每年會邀請2000家成熟公司來會見所投資的創(chuàng)業(yè)者。(這帶來了一批價值30億美元的潛在收購交易)。安德森表示:“我們給創(chuàng)業(yè)者帶來了龐大的關系網(wǎng),以極快的速度,在5年內(nèi)使他們成為真正的CEO。”
a16z的16人投資團隊也有利于迅速評估新技術。在追尋新技術的過程中,a16z實際上已成為安德森本人的“鋼鐵俠”套裝。吉姆?布雷耶(Jim Breyer)在Accel Partners領投了Facebook的首輪融資。他表示:“我花了大部分時間,試圖將點點滴滴的新技術聯(lián)系在一起,從而描繪出5到7年之后的未來。但我認為,我關注的范圍遠遠不如安德森、霍洛維茨和他們的團隊。他們正在投資下一代農(nóng)業(yè)產(chǎn)品、可穿戴計算設備,以及無人機軟件。在這些方面,我們很多人都不具備專業(yè)性或是關系網(wǎng)。”
安德森和霍洛維茨于2009年成立了公司。當時,由于美國經(jīng)濟衰退,風投的活躍程度已經(jīng)大大下降。他們的朋友、前風險投資家安迪?拉切列夫(Andy Rachleff)幫助他們制定了策略。他告訴他們,他計算了數(shù)據(jù),每年有15家公司年營收能達到1億美元,這些公司占當年所有上市公司市值的98%。因此,a16z需要找到這15家公司。安德森表示:“交易流意味著一切。如果你身處二線公司,那么永遠沒有機會進入偉大的公司”。一名曾幫助多家軟件公司上市的投資銀行家表示:“我會花90%時間去關注前8大風投投資的公司,花10%的時間關注隨后12家風投投資的公司,同時完全不會關注其他公司。”
一個“骯臟的秘密”在于,排名后3/4的風投在過去5年時間內(nèi)未能跑贏納斯達克指數(shù)。在2012年的一份報告中,有限合伙人戴安?穆爾凱伊(Diane Mulcahy)表示:“自1997年以來,風投出資者獲得的回報就已低于投入的資金。”真相在于,大部分風投完全靠收取管理費來維持生存,而他們每隔3年就會成立一只新基金。投資回報由于保密協(xié)議而被隱藏,因此風投總是傾向于夸大回報,這一方面是為了鼓勵投資,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吸引創(chuàng)業(yè)者。另一名有限合伙人不無諷刺地表示:“你幾乎找不到一家排名不在前1/4的風投。”風投也會加強自己的品牌。在熱門公司的后期融資中,某些風投會花大價錢去獲得這些公司的股份,從而標榜自己投資了這些公司。
在起步之初,a16z甚至沒有任何可供偽造的履歷去自我推廣。因此,安德森和霍洛維茨向他們的朋友邁克爾?奧維茨(Michael Ovitz)尋求建議。奧維茨1974年創(chuàng)立了好萊塢獵頭Creative Artists Agency。他建議他們像對待客戶一樣對待創(chuàng)業(yè)者,從而帶來不同。“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待你的平臺,這不僅僅是一個用于交易的平臺。將所有人都視為合作伙伴,提供他人沒有的服務,幫助那些還不是你客戶的人們。通過成為一臺夢幻般的執(zhí)行機器來找到差異點,進而顛覆行業(yè)。”
安德森和霍洛維茨相信,創(chuàng)業(yè)者將可以成為最優(yōu)秀的CEO。英特爾、蘋果、甲骨文、谷歌和Facebook都是如此。因此,他們招納的一般合伙人都擁有過創(chuàng)業(yè)和企業(yè)運營的經(jīng)驗。最后,他們開始建設公司,在沙丘路租下了辦公室,在其中擺放了羅伯特?勞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和索爾?勒維特(Sol LeWitt)的畫作。這也借鑒了奧維茨的做法。奧維茨曾委托羅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為Creative Artists Agency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然而在公司搬家時,由于尺寸太大,這幅畫被留了下來。他們非常守時(如果合伙人在路演會議上遲到,那么每分鐘將被罰款10美元),使用玻璃器皿而不是塑料器皿,能很快在手寫記錄中做出否定同時給出原因(除非理由是關于對創(chuàng)業(yè)者本人的質疑)。大部分風投都反感被曝光,例如紅杉資本的標語是“創(chuàng)業(yè)者背后的創(chuàng)業(yè)者”。但a16z卻很公開地吸引創(chuàng)業(yè)公司??萍夹袠I(yè)公關專家瑪吉特?溫麥切絲(Margit Wennmachers)組建了有8名員工的營銷部門,協(xié)助在《福布斯》和《財富》等雜志上撰寫報道。
安德森和霍洛維茨認為,他們需要很多年時間才能獲得不錯的交易流。因此,他們并未關注競爭最激烈的A輪融資(在A輪融資中你可以獲得一家新興公司的最多股份),而是計劃對80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進行種子投資。他們并未按慣例獲得創(chuàng)業(yè)公司的董事會席位(否則,他們每個人都將成為40家公司的董事),而是幫助全部80家公司的發(fā)展,隨后領投了其中最優(yōu)秀的12家公司的A輪融資。
這樣的策略存在缺陷。創(chuàng)業(yè)者希望風投能加入他們的董事會,而風投的有限合伙人也是如此:這樣你才能真正了解公司。此外,對于不再追加投資的公司,a16z釋放了非常負面的信號,這對創(chuàng)業(yè)者來說很不友好。此外,在進行了大筆投資之后,a16z付出了巨大的機會成本。在成立的第一年里,a16z向一家名為Burbn的公司投資了25萬美元,但該公司很快進行了轉型,成為了Instagram。然而,a16z無法增加自己的股份,因為他們同時也投資了一家短命的照片應用PicPlz。盡管當Facebook收購Instagram時,a16z的投資獲得了312倍的回報,但這一總額僅為7600萬美元。Horsley Bridge董事總經(jīng)理、有限合伙人伊麗莎白?奧博肖(Elizabeth Obershaw)也是a16z的出資方。她表示:“我們并不認為,他們最初的模式能很好地運轉。但他們的積極因素在于安德森和霍洛維茨本人。我們認為,他們是良好的學習者,有著很強的適應能力,能很快意識到這樣的模式無法以足夠快的速度發(fā)揮效果。與此同時,這一行業(yè)已準備好接受變革。”
他們的學習速度很快。在2009年7月籌集了一只3億美元的基金之后,a16z進行了多筆種子輪投資,同時也拿出了5000萬美元收購Skype的3%股份。兩年后,微軟收購了Skype,這筆投資帶來了4倍的回報。安德森認為,所有人都低估了互聯(lián)網(wǎng)市場的規(guī)模。因此2010年,在籌集了第二只規(guī)模更大的基金之后,該公司拿出了1.3億美元,以前所未有的估值收購Facebook和Twitter的股份。其他風投也注意到,a16z正通過投資來引起關注:Skype是一家成熟公司,而不是創(chuàng)業(yè)公司,而投資Facebook和Twitter則是為了自我宣傳。不過,硅谷最著名的天使投資人之一羅恩?康威(Ron Conway)表示:“在24個月時間里,安德森-霍洛維茨已成為了這里人們的討論話題。”a16z在GitHub的A輪融資中投資了1億美元,而康威表示,這是“5年來競爭最激烈的一次投資”。GitHub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及CEO克里斯?韋恩斯特拉斯(Chris Wanstrath)表示,a16z提供的服務是吸引該公司的一個亮點:“這就像是自助餐。他們提供了許多種美食,而我們每種都想嘗嘗。”
在6年之后,安德森認為,a16z已經(jīng)會見并贏得了足夠多的客戶,從而成為“當之無愧的前三大風投”。(這一評價與硅谷的普遍看法相去不遠。)a16z的第一只基金已經(jīng)獲得了兩倍的回報,投資的公司包括Slack和身份管理服務Okta等。以年化利潤計算,這只基金的內(nèi)部回報率達到50%,在2009年成立的基金中處于非常高的水平。(紅杉資本當時的一只基金回報率達到了69%。)該公司的第二只基金投資了Pinterest和Airbnb,而第三只基金則投資了Zenefits、GitHub和Mixpanel。從賬面上看,這兩只基金都有著很不錯的回報。一名有限合伙人表示:“這是我們業(yè)績最好的基金之一。”不過安德森仍然警告稱:“關于回報率,我們還有很多有待證明。除非已過去10年或15年,否則我不會心安理得地說,我們是行業(yè)第一。到那時,問題在于薛定諤的貓。我將有很好的理由來說明,為何這只貓?zhí)幱谒阑畀B加態(tài)。”
步入婚姻殿堂
2006年,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在安德森的婚禮上發(fā)表了一番祝酒詞。他說,安德森多年以來都是“牢騷的馬克”,因為“除了他自己,周圍沒有人理解他。”農(nóng)場小鎮(zhèn)沒有,硅谷也沒有。“糟糕的是,我也不理解他。”但現(xiàn)在,他終于變成了“快樂的馬克”,因為他找到了“真正懂他的人”:他的新娘、斯坦福商學院慈善講師勞拉?安吉拉加-安德森(Laura Arrillaga-Andreessen)。
12月,安德森邀請我去他家去看電視。他和勞拉住在阿瑟頓,距離A16Z的辦公室約5分鐘的車程。他們的住處是一套9000平方英尺(約合836平方米)的現(xiàn)代化別墅,里面充滿了藝術氛圍,勞拉稱之為“北加州模仿藝術”。房頂根據(jù)安德森的魁梧身材進行了加高處理,一切都很宏偉,遵循了簡約主義,所有東西都是嶄新的。衛(wèi)生間的馬桶非常華麗,周圍昏暗的燈光更是美妙至極。我花了好一會兒才搞清楚怎么用這個馬桶沖水。
安吉拉加把晚餐挪到了客廳,放在一張好市多電視柜上。私人大廚提前做好的雞蛋餅和泰式沙拉剛剛回爐加熱(他們家有3臺微波爐,所以飯菜總能同時上桌)。安德森撫摸著她的胳膊滿臉笑容地打著招呼:“Hello,我的美人。”
“Hello,親愛的!”她回應道。之后,她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就像久未謀面的老友一般。安吉拉加身材高挑,舉止優(yōu)雅,感情也很豐富。他們二人相識于2005年,那是eHarmony的主要投資者舉辦的一場新年晚宴,他們第一次見面就聊了六個半小時。她對我說,安德森符合他對另一半的絕大多數(shù)要求:他是個天才,是個程序員,為人風趣,而且是個禿頭。(“我感覺大腦的這個‘包裝’實在是太性感了。”她說。)
安德森則表示,“她太吸引我了。我最擔心的是她想過闊太太的生活。”他第二天發(fā)給她17封電子郵件,其中一封問道:“你最理想的夜晚應當如何度過?”她回答:“待在家里,寫寫郵件,做個雞蛋餅,看看電視,泡個澡,然后上床睡覺。”安吉拉加回憶說,在他們第二次約會之前,安德森給她打了一通電話,“發(fā)表了一段25分鐘的獨白,闡述我們?yōu)槭裁磻敶_定關系。他整個邏輯與我的邏輯完美契合。”幾個月后,他們就步入了婚姻殿堂。
安吉拉加的父親是一位身家過億的硅谷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安德森似乎從他們父女倆那里找到了一個新家。勞拉給我看了一張他們兩人的合影,都是禿頂,都白手起家,都很有權威:“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了一會兒電視后,他們一起去床上看書,安吉拉加說,“這樣我就能摟著我的愛人入睡。”(她總是稱自己的丈夫為“我的愛人”,而不是“馬克”。)“我會向他詢問各種令人好奇的問題,所以,每天晚上我都會跟‘人肉維基百科’一起入睡。他能提供各種深入的回答,把這些內(nèi)容串聯(lián)起來。我們上周一直在談論手機,談論二進制的工作模式,以及無人機監(jiān)管的影響和普京是否會利用烏克蘭來分散人們對俄羅斯金融危機的關注。”等她入睡后,安德森就會回到家里的辦公室,就像剛剛充滿電的手機一樣,整夜工作,不知疲倦。
他按了一下按鈕,顯示屏就出現(xiàn)在墻上,然后調(diào)出Apple TV。我們準備一起看完《奔騰年代》(Halt and Catch Fire)第一季的最后兩集,那部電視劇講的是一家名叫Cardiff的虛構公司在上世紀80年代初加入PC大戰(zhàn)的故事。這部電視劇與安德森早年的慘痛經(jīng)歷產(chǎn)生了很大的共鳴。
1983年,“我12歲,對創(chuàng)業(yè)和風投一竅不通,但我對產(chǎn)品了如指掌。”他利用學校圖書館里的Radio Shack TRS-80制作了一個計算器,專門解決數(shù)學家庭作業(yè)。1992年,作為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的一名本科生,他拒絕了每小時6.85美元的Unix程序員工作,與另一名程序員一起組建了團隊,開發(fā)了全球首款圖形化網(wǎng)絡瀏覽器Mosaic。
畢業(yè)后,他搬到硅谷,在那里與性格有些反復無常的連續(xù)創(chuàng)業(yè)者吉姆?克拉克(Jim Clark)共同創(chuàng)辦了網(wǎng)景公司,他們的目標是讓互聯(lián)網(wǎng)不再局限于科學家群體,讓所有人都能使用這種技術。風險投資家約翰?多爾(John Doerr)為他們提供了A輪融資。多爾說:“網(wǎng)景瀏覽器的意義就像給Howard Johnson酒店的菜單配上了圖片。你不用懂具體的語言,直接用手指指就行。”安吉拉加告訴我一個秘密,這背后其實還有一段故事:“我的愛人之所以開發(fā)網(wǎng)景,是因為他小時候在小鎮(zhèn)上接觸不到太多知識。”
網(wǎng)景Navigator瀏覽器于1994年正式發(fā)布,之后很快搶占了90%的市場份額。安德森當時預測,萬維網(wǎng)將令微軟Windows等操作系統(tǒng)變得“不再重要”。當該公司1995年上市后,股價從28美元飆升到75美元,安德森也登上了《時代周刊》的封面——在那張照片里,他赤腳坐在王座上。
然而,“馬克1.0”其實仍處在測試階段。他當時放棄了自己最喜愛的工作,不再親自編寫代碼,轉而擔任管理工作,還經(jīng)常缺席會議,甚至毫無先兆地勃然大怒。“他的脾氣反復無常,既令人振奮,又讓人恐懼。”詹森?羅森塔爾(Jason Rosenthal)回憶說,要知道,他可是安德森非常賞識的一位經(jīng)理。
每當有下屬感到困惑時,安德森最常見的回應就是:“沒有愚蠢的問題,只有愚蠢的人。”該公司CEO吉姆?巴克斯戴爾(Jim Barksdale)說:“我在會后對馬克說,‘你沒有必要告訴蠢人他們是蠢人。’”安德森說:“我要讓網(wǎng)景成功,必須成功,沒有退路。所以我決不容忍任何事情阻擋我。”他從不放松自己:“我很偏執(zhí),負面影響遠超正面影響。”
當微軟開始在操作系統(tǒng)中捆綁自己的瀏覽器后,負面影響開始顯現(xiàn)。網(wǎng)景從一個平臺變成了一家普通的企業(yè),它開始出售瀏覽器和服務器軟件,但還是未能挽回敗局,最終于1999年被AOL斥資100億美元收購。無論如何,那筆交易還是讓他獲益頗豐。該公司CFO彼得?庫里(Peter Currie)說:“我們影響巨大,我們發(fā)明了cookie,還開拓了軟件下載業(yè)務。但網(wǎng)景只是商業(yè)史上的一個注腳?;蛟S它最好的角色就是成為一個經(jīng)典的科技故事:成立、進取、成功——最終被超越。”
在《奔騰年代》的第一集里,Cardiff的創(chuàng)業(yè)者們參加Comdex行業(yè)展會時,發(fā)現(xiàn)另一家公司偷走了他們的創(chuàng)意,并在市場競爭中擊敗了他們。作為回應,硬件工程師戈登從Cardiff的設備中刪除了女工程師卡梅倫開發(fā)的互動操作系統(tǒng),轉而使用微軟DOS,使得他們的機器成為了IBM兼容機。盡管有些笨重,但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妥協(xié)。
雖然令人揪心,但安德森卻點頭說道:“那是微軟的時代,戈登的做法沒錯——他得先活下來,才有機會打翻身仗。可是……”他指了指屏幕,蘋果Macintosh在那次展會上首次亮相。“Hello,我是Macintosh。”那臺機器說。安德森笑著說:“他們從一開始就必定要失敗,因為庫珀蒂諾的蘋果用了3年開發(fā)那東西。軟件行業(yè)遵循的是冪律分布。它不像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它跟很多行業(yè)都不一樣,這是個贏家通吃的行業(yè)。第二名是一組牛排刀,第三名只能被淘汰。”
在第一季的結尾,卡梅倫成立了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當看到她開始管理手下的程序員時,安德森輕聲說道:“在地下室里獨自編程才是卡梅倫最好的時光。”我說,我認為她是最難令人滿意的角色:欠缺深度、前后不一、缺乏可信的動機。他笑了笑回答道:“因為她是未來。”
闡述投資理念
安德森2011年在《華爾街日報》上發(fā)表了題為《軟件正在吞噬世界》的專欄文章,他在文中對硅谷的趨勢給出了最樂觀的預期。那篇文章認為,科技公司正在逐漸搶占龐大的經(jīng)濟份額,從圖書到電影,從金融到農(nóng)業(yè),再到國防。安德森認為這是對腐朽生活方式的一種清理。
他還在Twitter上說:“假設所有的材料都由機器人和材料合成器免費提供……有60億或100億人什么都不干,專心從事藝術、科學、文化、探索和學習,世界將會變成什么樣子?”尤其是當“技術進步可以確保強有力的社會保障制度時。”
安德森喜歡用現(xiàn)在的趨勢推斷未來的發(fā)展,這或許是目前所能采用的最佳模式,但結果卻令人質疑。在1999至2000年的.com泡沫高峰期,被風險投資公司給予10億美元以上估值的18家公司中,有17家已經(jīng)破產(chǎn)或甩賣,包括@Home、eToys和Webvan。A16Z曾經(jīng)以10億美元的估值入股在線營銷公司Zulily,其市值一度飆升到50億美元,但此后大幅回落至13億美元。
另外一家A16Z投資的10億美元公司是閃購網(wǎng)站Fab,但該公司最近以3000萬美元低價甩賣。另一方面。該公司還將游戲公司Slack的資產(chǎn)減計為零——但這家公司后來轉型為辦公消息應用,目前的估值達到28億美元。
這種捉摸不透的發(fā)展方向正是硅谷無盡的挫折來源。創(chuàng)業(yè)孵化器Y Combinator總裁山姆?阿特曼(Sam Altman)指出,他對Stripe的早期投資目前的賬面價值已經(jīng)增長了2000倍。“所以我2010到2011年的回報雖然高達97%,但基本都集中在一筆投資上,而這一筆投資也是很容易錯過的。”他說,“我只會在假期才會思考這類事情,因為如果我承認我有90%以上的時間都浪費掉了——從經(jīng)濟學角度來看,確實是這樣——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安德森承認,投資的關鍵是要保持激進,而且要避免慣性思維。“突破性的想法看起來都很瘋狂,不可理喻。”他說,“很難這樣來思考問題——我能從其他人的肢體語言中給看出,也能從我自己的肢體語言中感覺到,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根本不在乎這類項目能否成功,我沒法再改變了。”安德森相信,改變的最大障礙源自社會學:人們一次只能吸收那么多新想法。“好吧,谷歌;好吧,Twitter——可Airbnb呢?讓人們住在彼此的房子里?你不擔心有變態(tài)殺人狂嗎?”
A16Z在2009年錯過了Airbnb的A輪融資。Greylock VC的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領投了那輪融資,他也是安德森的朋友。“一旦有Airbnb這樣的項目出現(xiàn),馬克都能很快就能感覺到——但除了心理上的感受外,他最初未必能回答這種模式成功的原因。”霍夫曼說。
Airbnb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兼CEO布萊恩?切斯基(Brian Chesky)說:“2011年,當我們開始走上正軌時,馬克和本的態(tài)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變得非常謙虛。馬克說,他現(xiàn)在看到了我們與eBay的相似之處:從陌生人手中買東西。”A16Z領投了Airbnb的B輪融資。
此后不久,因為一些租客把一棟舊金山的房子搞得亂七八糟,導致Airbnb負面消息纏身。這雖然不是變態(tài)殺人狂,但切斯基說:“那的確是一場公關噩夢。我們不久前還只有10個人,在一套3居室內(nèi)辦公,我們根本不知道如何運作一家10億美元的公司。馬克半夜來到我們辦公室,他看了我針對Airbnb擔保業(yè)務寫給用戶的公開信,他作出的兩項修改徹底改變了這家公司。我本來說,我們將為每套房屋提供5000美元的損壞擔保,而且沒有任何附加條件。這太瘋狂了。”安德森增加了一個附加條件,要求索賠者提交警方報告,這樣便可有效地過濾詐騙分子。“他還讓我加上自己的個人電子郵箱。他允許我大膽行事。”
在風險投資行業(yè),關鍵不在于擊球率,而在于安打率。所以,膽量至關重要。當谷歌眼鏡發(fā)布后,A16Z與很多風險投資公司一樣開始尋找類似的投資目標,安德森稱,如果不戴這樣一幅眼鏡,“人們會感覺自己像是光著身子,非常孤獨。”谷歌今年1月放棄了這款產(chǎn)品。但他還是認為,這又怎樣?他的觀點是,F(xiàn)ab、Rockmelt、Digg和Kno這樣的失敗項目對A16Z來說不僅是可以忍受的風險副產(chǎn)品,而且是風險的重要指標。在他看來,無論你對未來的預測有多么糟糕都無關緊要,只要你能在預測對的時候抓住機會即可。
2004至2013年間,只有0.4%的風險投資實現(xiàn)了至少50倍的投資回報率。真正的錯誤不是賬面上的損失——即使你投資的公司失敗了,你損失的也只有投資而已——而是錯過機會。A16Z 2011年錯過了買入Uber 12%股權的機會,盡管他們有種種理由為那次“錯過”辯解,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損失了豪賺30億美元的機會。
對充滿風險的技術押注是一件充滿魅力的事情:你有時可能是對的——最終,如果沒有谷歌眼鏡3.0,你可能真的會感覺自己像光著身子一樣。當情況逆轉時,安德森往往認為他并不是預測錯了,而是時機不對,錯在自己太有先見之明。然而,盡管他自稱對錯誤并不在意,但卻從未提起過自己2004年參與創(chuàng)辦的社交網(wǎng)絡公司Ning。當我問起此事時,他承認:“那個項目的確表現(xiàn)不好。”
不僅如此,他對批評也很敏感。在我參加的一次問答活動上,主持人給他讀了一段Valleywag記者山姆?比德爾(Sam Biddle)的內(nèi)容后,安德森表現(xiàn)得非常不屑,通過一連串手勢表達對那段內(nèi)容的質疑。成為風險投資行業(yè)的公眾人物,意味著你可能在很多方面遭遇挑戰(zhàn):在用哲學化的思維解釋新民主時期的趨勢時,還必須為有限合伙人創(chuàng)造真金白銀。
然而,盡管理想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應該同時實現(xiàn)這兩個目標,但實際上,多數(shù)企業(yè)一個都做不到。風險投資家布雷斯?羅伯茨(Brace Roberts)對我說:“這是一場自負的游戲,人人都相信自己能改變世界。但你怎么可能寫一張支票給Fab,相信這樣一家為人們提供打折商品的公司能改變世界?”
投身風投行業(yè)
1999年,安德森和霍洛維茨創(chuàng)辦了Loudcloud,那是一家早期的云計算服務,成立9個月就簽下了3700萬美元的合同。與此同時,安德森也進化到了“馬克2.0”。他減掉了30磅體重,開始穿杰尼亞西裝,還把座駕從紅色野馬換成了白色奔馳。“馬克1.0是吉姆?克拉克。”安德森用他當初那位任性的創(chuàng)業(yè)伙伴來形容自己那時的狀態(tài),“馬克2.0希望外表更加光鮮,更善于交際。馬克3.0則是個復合體。目的是不是為了高雅,而是為了通過直率的方式避免產(chǎn)生困惑。這些技巧都是我從林登?約翰遜系列傳記中學來的。”
.com泡沫的破滅令Loudcloud遭受重創(chuàng)。2002年,該公司轉型為軟件公司,改名為Opsware。2007年,經(jīng)過了多年的的掙扎后,安德森和霍洛維茨作價16億美元賣掉了公司。安德森表示,當初的泡沫令他心有余悸:“我們這代人在90年代初期面臨這樣的指責:‘你們都很骯臟,都是蹩腳貨,都是失敗者!’之后,科技行業(yè)繁榮了。于是,到處充斥著‘你們會大有所為’的論調(diào)。再后來,泡沫破滅了,大家都認為互聯(lián)網(wǎng)不過是海市蜃樓。我100%相信,因為當時的感受太深刻了——無論是別人對我的看法,還是我對自己的看法。我并不沮喪,但我很想怒吼。”他總結道,“回想起來,我們應該是比潮流早了五六年。”
比安德森年長4歲的彼得?泰爾(Peter Thiel)則認為:“90年代對硅谷‘X一代’(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初出生的美國人)的沖擊,不亞于60年代末對年輕的‘嬰兒潮一代’的沖擊。60年代是一個轉型時期,但卻被尼克松摧毀了。而對馬克來說,90年代的網(wǎng)景是一家標志性企業(yè),他深深相信科技可以激發(fā)世界各地的自由主義精神,但卻被泡沫的破滅無情地摧毀,回到了舊經(jīng)濟時代。但馬克很頑強。”
安德森從中吸取了教訓,他發(fā)現(xiàn),雖然技術在穩(wěn)步提升,但“在心理上卻沒有中間地帶——飛機總是直上直下。”他承認自己是個糟糕的管理者,需要通過一些手段來對沖這種在情緒和財務方面的搖擺狀態(tài)。之后,安德森認為,下一步的最佳方向就是投資一系列公司。
2003年,他和霍洛維茨開始展開天使投資,先是各自為戰(zhàn),后來又并肩作戰(zhàn)。他們總共向50家公司投入了1000萬美元,包括Facebook、Twitter和LinkedIn、之后,安德森開始籌辦風險投資公司。“我始終認為風險投資是件酷勁十足的事情。”他對我說,“KPCB的天花板很高,墻上掛滿了在他們的支持下IPO的偉大企業(yè)。上午11點,當我在賽百味里吃東西時,卻能見到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對書呆子來說,那簡直就像大教堂一樣神圣。”
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對我說:“當馬克創(chuàng)辦Andreessen Horowitz時,我問他為什么不再次創(chuàng)業(yè)。他說:‘那就像重新上一遍幼兒園一樣。’”
助力創(chuàng)業(yè)過程
A16Z不僅要成功,還要創(chuàng)造回報:它希望糾正安德森和霍洛維茨創(chuàng)業(yè)時所犯的錯誤。他們表示,當初的多數(shù)錯誤都來自Benchmark Capital,該公司曾經(jīng)資助過Loudcloud,最近還領投了Uber和Snapchat的融資。這家精品風投擁有5位合伙人,但卻沒有后備專家,因而不能為創(chuàng)業(yè)者提供他們渴望的服務。“我們始終反對Benchmark的模式。”霍洛維茨說,“我們不想像他們一樣。”
當初的一件事情至今另霍洛維茨耿耿于懷:有一位Benchmark合伙人當著創(chuàng)業(yè)伙伴的面問他:“你們準備什么時候請一位真正的CEO?”而Benchmark最著名的風險投資家比爾?格里(Bill Gurley)還建議霍洛維茨趕走安德森,并讓他撤回600萬美元的投資。安德森說:“我跟他意見不合。格里就像我的死對頭。”
A16Z的服務模式在沙丘路引起了強烈反響。“安德森迫使我們加強營銷工作。”紅杉資本的道格?利昂(Doug Leone)說,“年輕創(chuàng)業(yè)者都很關注媒體,我們不想被對手壓制。”紅杉資本聘請了一名內(nèi)部公關人員和兩位市場專員,為原先的4名專員提供更多幫助。多數(shù)頂尖風投也都采取了類似的措施,盡管他們私下里認為A16Z的服務只不過是一個營銷工具。Okta CEO托德?麥金農(nóng)(Todd McKinnon)說:“現(xiàn)在,所有跟我們談投資的風投都會說,‘我們可以幫你們招聘,還能給你們介紹大客戶。’這已經(jīng)成了籌碼。”
與之相對的是,Benchmark撤下了自己的網(wǎng)站。“它就像在坐山觀虎斗。”一位CEO說。比爾?格里拒絕了我的采訪請求,但他曾經(jīng)對A16Z等公司投入的資金表達了公開的惋惜,因為他和很多風險投資家都認為,科技行業(yè)正在經(jīng)歷一場泡沫。很多來自硅谷之外的投資者都在爭相涌入估值高企的創(chuàng)業(yè)領域:去年有38家美國創(chuàng)業(yè)公司獲得了10億美元以上的估值,較2013年多出23家。很多風險投資家都要求他們支持的企業(yè)盡可能多融資,預防市場風向轉換。
Benchmark旗下的基金規(guī)模最大只有4億美元,而且都瞄準早期投資。A16Z的第三和第四只基金分別融資15億美元,很多都投向了成本較高的后期融資,回報率最高往往只有5倍。安德森表示,現(xiàn)在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都不急于上市,A16Z希望加入這樣的對話。他還認為,借助規(guī)模較大的基金,該公司便可為其支持的創(chuàng)業(yè)者提供更多幫助。
但在硅谷,迅速擴大基金規(guī)模往往被視作一種透支行為。“風險投資不會擴張。”有限合伙人戴安?穆卡伊(Diane Mulcahy)說,“融資和投資活動的增多不會增加十億美元公司的數(shù)量,為創(chuàng)業(yè)者提供服務也無法幫助公司創(chuàng)造回報。這就像薩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貨店為所有人免費贈送iPhone一樣。這樣做能吸引人嗎?能。能賺錢嗎?賺不長久。”
當我向安德森追問A16Z的資金規(guī)模時,他說,即使是基本的假設沒變——即使一年只有15家公司達到1億美元的營收——這些公司現(xiàn)在都能賺到更多錢。他還說:“我打賭達到這個營收規(guī)模的公司還會增加。”他提到格里時臉上帶著頑皮的微笑:“如果除了最初的4億美元之外,再也沒有贏利機會了,比爾就證明所有跟在Benchmark后面參與晚期投資的人都是傻瓜。我可不會這么說。”
一天早上,當我跟安德森一起共進早餐時,一個與他競爭的風投給我發(fā)了一封有關A16Z的長篇郵件。那位風投估計,由于安德森的公司參與了那么多增長性融資,因此他們在這些企業(yè)中的平均持股比例約為7.5%。所以,如果要讓旗下4只基金的回報率達到5至10倍,其投資的企業(yè)合并估值需要達到2400億至4800億美元。換句話說,每冒出一家Facebook或Uber,你都不能錯過。當我向安德森求證這種算法是否正確時,他很不屑地說:“我們有各種模型,我們在獵捕大象,追逐大獵物。”
除了應對各路風投的質疑,安德森還在努力撫平2000年的泡沫破滅留下的心理陰影。他堅持認為,那只不過是一個孤立事件。“很多人都認為這是一種周期。”他說,“但反對者認為已經(jīng)今非昔比。2000年的網(wǎng)民只有5000萬,智能手機用戶是零。而現(xiàn)在的網(wǎng)民多達30億,智能手機用戶也有20億。這就好比拿乒乓球和任天堂對比??逅?佩雷茲(Carlota Perez)認為,科技遵循了S曲線:先是安裝階段,然后會出現(xiàn)崩盤——原因是技術并沒有做好充分準備——之后是部署階段,此時,技術已經(jīng)被所有人采納,新的盈利方式逐步涌現(xiàn)。”所以,2000年的科技災難并不預示著下一次的災難,而是預示著持續(xù)的繁榮。更何況,與整個沙丘路的風投一樣,安德森投資的企業(yè)估值并沒有高得離譜。
不過,他最近還是發(fā)表推文稱,創(chuàng)業(yè)公司的花錢速度太快。他表示,當市場轉向時,“沒人會愿意購買燒錢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沒有B計劃,一切都會化為烏有。”仔細想想,融資過多或許并非明智之舉。在一次融資路演活動上,A16Z投資的一家公司希望獲得10億美元的增長輪融資,安德森舉起手來大聲警告稱,當你的估值遠超營收時,就會發(fā)生這種情況:“感謝參與——游戲結束!”那家公司還是完成了融資,但A16Z只是略表心意而已。
安德森后來表示,隨著交易的增多,增長階段的投資者甚至展開了“提前投資”——換句話說,他們之所以投資某家公司,是希望該公司能在下一輪投資時達到他們期望的業(yè)績。盡管那家公司的超高估值推升了A16Z投資組合的估值總額,但他的肢體語言表明,以這樣的估值入股或許并不明智——“然而,只要他們是成熟的投資者,那就輪不到我們指手畫腳。”
彼得?泰爾認為,對A16Z專注增長階段融資的另一種解釋是,安德森或許并不像他那么適合展開違反直覺的早期投資。安德森也曾親口承認:“從某個角度來看,彼得比我聰明。”但泰爾表示,安德森占據(jù)絕佳的地位,因為他擁有廣泛的知識和靈活的思維,可以對眾多領域的遞增式變化作出反應。他認為,這都感謝時代的恩賜:“雖然Twitter遠不及飛行汽車有創(chuàng)造力,但從企業(yè)價值來講,它卻更加值錢。我們生活在金融時代,不是科技時代。”
聽取他人建議
12月,雜貨配送應用Instacart創(chuàng)始人阿普爾瓦?麥哈特(Apoorva Mehta)找到A16Z,希望該公司能參與他的C輪融資。A16Z曾經(jīng)領投了Instacart的B輪融資,總額達到2700萬美元,但他還是不忘提醒這家風險投資公司,“Instacart能提供絕妙的體驗。”之后,他又提到了分享經(jīng)濟公司常常提到的幾大優(yōu)勢,包括“我們沒有任何基礎設施”,“通過移動設備聘請獨立合同工”,“基于機器學習的匹配引擎”。
2年時間內(nèi),麥哈特已經(jīng)覆蓋了15座城市,簽下了包括全食超市在內(nèi)的很多獨立雜貨連鎖,而且有很多店都實現(xiàn)了贏利。而且,他還構建了防御性的網(wǎng)絡,在這些店面內(nèi)安裝了帶有冷卻功能的儲藏柜。但與此同時,由于麥哈特最近調(diào)整了模式,Instacart每送一單貨物都會虧損,而隨著他快速向新市場擴張,虧損額還在不斷增長。
安德森希望打消一些疑慮,他說:“我先來問一個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的問題。1999年時,沒有一項業(yè)務比在線雜貨配送死得更慘。Webvan那個時候你大概12歲?”
“13歲。”麥哈特說。
“那為什么現(xiàn)在要做這種業(yè)務?”
“主要是因為我們可以通過智能手機獲取勞動力。這也是Uber和Lyft得以存在的原因。”
安德森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可以通過手機安排整個供應鏈。”Webvan正是他所謂的“鬼故事”——一個至今仍令投資者心有余悸的警世寓言。但Instacart卻證明,就算是“鬼屋”,照樣可以恢復。
另一個合伙人則問到了競爭對手,包括Uber、TaskRabbit、亞馬遜生鮮、Fresh Direct。“其他的傳統(tǒng)模式做不到即時配送。”麥哈特回應道,“新模式的覆蓋面和雜貨數(shù)據(jù)量也都不如我們。所以,如果你想要更慢的速度和更少的選擇,那就用他們吧。”安德森會心一笑,似乎很享受這種蔑視。
在交易評估時,Instacart董事杰夫?喬丹(Jeff Jordan)盛贊了麥哈特取得的進展,但同時也指出了他對單位經(jīng)濟的擔憂——他如何能讓每單業(yè)務都實現(xiàn)盈利?在提到風險投資公司對此輪融資的熱情時,喬丹接著說:“大家的情緒都一樣:‘我錯過了Uber,不想再錯過這一個。’”均衡考慮各項因素后,他建議向該公司投資1億美元。
霍洛維茨則認為應該加大投資:麥哈特修建的護城河“真的很深——他已經(jīng)有了全食超市,巨頭中的巨頭。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市場,規(guī)模無比巨大。”
當其他合伙人認為估值過高時,安德森看了看霍洛維茨說:“本,我覺得你的看法似乎比較激進。你好像認為它可以成為Uber那樣的企業(yè)。”
“我確實這么認為。”霍洛維茨說,“只有在競爭的市場中,單位經(jīng)濟才令人恐懼。但Instacart現(xiàn)在是壟斷。”
安德森說:“我們可以摸著石頭過河。”霍洛維茨想了想說,“我不想推翻杰夫的建議。”安德森同樣如此,他似乎寧愿抑制自己的熱情,與其他公司共同參與那一輪融資。(麥哈特最終以20億美元的估值融資2.2億美元。)他愿意獲得20倍的投資回報,但每次機會都伴隨著機會成本,就算是15億美元也不可能永遠夠用。
普林斯頓大學首席投資官、A16Z最近3只基金的有限合伙人安德魯?戈登(Andrew Golden)對我說,當該公司創(chuàng)辦時,“我擔心馬克太自我,未必會聽取其他人的意見。但我現(xiàn)在明白馬克很聰明,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是事事都爭強好勝,就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
出身藍領階層
3月,安德森和他的妻子通過妊娠代孕的方式迎來了第一個孩子。他們給他取名約翰,與勞拉的父親同名。“感覺太好了!”安德森說,“他來到的這個世界,有那么多人可以為科學、醫(yī)學、藝術,以及世界的和平而繁榮作出貢獻。”他還開玩笑說:“我要教會他如何統(tǒng)治世界。”
安德森經(jīng)常說,在他小時候生活的藍領階層中,沒有一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兒女繼續(xù)做藍領。他自己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大為改善——從賬面上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億萬富豪,盡管他認為自己的凈資產(chǎn)取決于你如何對A16Z估值——所以我對他說,這看起來似乎很矛盾,因為他的其他“孩子”(包括Instacart和Lyft)都是通過藍領司機和送貨員賺錢的,這些人必須從事沒有社會保障的兼職工作才能維持生計。但意料之中的是,他對此堅決反對:“或許還有另一種生活方式,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只要你愿意,按一下按鈕就可以工作。”
一天下午,我們坐在他家的那張豪華餐桌邊聊天時,他真誠地跟我談起了自己在藍領階層度過的童年,但卻對他的核心家庭只字未提。“我其實就跟大衛(wèi)?麥考利斯(David Michaelis)給查爾斯?舒爾茨(Charles Schulz)寫的那本傳記《舒爾茨與花生》一樣。”他說。我被安德森與《花生漫畫》——主人公查理?布朗(Charlie Brown)是個大禿頭,父母始終位于幕后——及其創(chuàng)作者之間的相似之處感到震驚。
舒爾茨在明尼蘇達一個農(nóng)民家庭長大,不善社交,痛恨擁抱,討厭自己母親的挪威親戚。“像我和他那樣在中西部長大的人,有96%都留在那里,但離開的人(那位漫畫家也遷居加州)都對未來充滿了好奇。舒爾茨在世的最后10年里,他把重點都集中在Linus的弟弟Rerun身上,這是他的漫畫里年齡最小,也最為樂觀的角色。”
我對安德森說,他對Rerun的解讀似乎有傾向性。那是個很乏味的角色,他最著名的兩句臺詞是:“我要為此干杯。”和“全家只有哥哥有毯子,我不想像他一樣。”但安德森解釋說:“他年齡最小,對這個世界而言,他是最新的,他面前的人生道路最長。”在安德森自己眼中,他既是一個前來尋找機會的移民(就像他樂于資助的哪些創(chuàng)業(yè)者一樣),也是一個童年僅僅處在“安裝階段”的人。他對我說:“我并不覺得被誤解,或者待遇不公。而是我太與眾不同了。我沒有尋求理解,我只是不想讓自己與眾不同。”
安德森的無盡成就和行為方式,以及他的敏感和渴望,讓我想起里爾克的一句詩:“一切令我們驚恐的事物,本質上或許只是某種無助,渴望得到我們的愛慕。”當我向他提起此事,他瞪著我,驚駭萬分。
看好經(jīng)濟前景
去年,一位名叫亞歷克斯?佩恩(Alex Payne)的程序員給安德森寫了一封公開信,信中說:“人們都擔心太多的財富和權力集中在少數(shù)人手中。因此,無論你和其他資本掌門人將注意力投向哪里,無論是機器人、3D打印、生物科技或者其他領域,你們都會感受到可怕的反應,因為人們都會爭相猜測你們的決定和一時的心血來潮將會產(chǎn)生何種影響。”這只會加劇“揮之不去的結構性失業(yè)和經(jīng)濟金字塔頂端的資本積累。”
佩恩之所以把想法告訴安德森,是因為安德森代表了整個硅谷,他擁有遠見卓識,而且體恤大眾。但安德森卻將這番批評視為“自怨自艾的軟件工程師”的胡言亂語。當我追問此事時,他回答道:“普通人都喜歡iPhone、Facebook、谷歌搜索、Airbnb和Lyft。只有知識分子才會擔心。”他還反駁說:科技可以解決因為經(jīng)濟擴張而加劇的任何環(huán)境危機。“有人說,‘你們這幫美帝國主義混蛋,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這些技術。’這簡直是胡扯,去中國農(nóng)村問問吧。”
科技給了我們無與倫比的力量,讓我們更聰明、更強大、更快樂。“如果有50個硅谷,世界會更美好嗎?”他說,“肯定會。過去30年,整個發(fā)展中世界的收入都在增加,貧困人口在減少,健康狀況在改善,出生率在下降。10年后的情況還會更好。悲觀主義總是比樂觀主義更加復雜,他們總是不厭其煩地說起伊甸園坍塌的神話。可是,全世界的人均GDP一直在增長,這是好事。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坍塌’,那我只能說,這樣的‘坍塌’多多益善。”
然而,全球失業(yè)率也在上升——在此之前的工業(yè)革命都在不斷創(chuàng)造就業(yè),但這一次,消滅的就業(yè)似乎超過了創(chuàng)造的就業(yè)。2013年的一篇論文稱,47%的美國工作崗位都將實現(xiàn)自動化。安德森認為,他的公司支持的所有企業(yè)都在創(chuàng)造就業(yè),而Udacity(該公司提供價格低廉在線編程教學)和Honor(該公司提供更好的居家養(yǎng)老服務,而且能為工作人員提供更好的報酬)這樣的企業(yè)都看到了未來的方向:所有人都可以從事自己更感興趣的工作,而且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抽出時間盡情享受閑暇時光。
然而,我還看到大量的數(shù)據(jù)表明,盡管全球各國之間的差距在縮小,但國家內(nèi)部的不平等狀況反而在加劇。例如,美國的財富差距已經(jīng)創(chuàng)下美國政府開始測算這一數(shù)據(jù)以來的最高值。當我提及此事時,安德森調(diào)轉了主題,他說,這種差距“是個技術問題”,而且隨著機器人從事越來越多乏味而傳統(tǒng)的工作,人類應當適應新的趨勢。“拉里?薩默斯(Larry Summers)把人比作馬,認為他們只能從事體力勞動。這種觀點簡直是悲觀厭世,我決不能認同。”
探尋行業(yè)真諦
安德森面臨的挑戰(zhàn)在于,風險投資本身是否存在“技術問題”。如果軟件真的在吞噬世界,風險投資是否也是它吞噬的對象?AngelList目前已經(jīng)可以讓投資者通過在線平臺資助創(chuàng)業(yè)公司。該公司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納瓦爾?拉維坎特(Naval Ravikant)說:“未來的企業(yè)需要更多的資金,但對沙丘路那幫家伙的依賴將會減少。”Atlas Venture的杰夫?法格南(Jeff Fagnan)是AngelList的最大投資者,他表示:“軟件已經(jīng)積壓了其他中介機構的生存空間,包括旅行社和金融顧問。說到底,風險投資家也是中介。我們只是在兜售現(xiàn)金。”
安德森有時也會思考拉維坎特的這一觀點。他問霍洛維茨:“如果我們是進化最好的恐龍,納瓦爾是鳥怎么辦?”事實上,過去10年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科技公司中,已經(jīng)有超過半數(shù)來自硅谷以外。在成為風險投資家之前,安德森自己也曾在2007年撰文稱:“無論你們這些風險投資家提供多么好的幫助,懷有多么好的意愿,都不可能對成敗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
他至今仍然持有這一觀點,但他也認為,A16Z可以把一家公司的成功時間縮短一半,而時間就是金錢。他還相信,風險投資家仍將繼續(xù)肩負自己的責任,畢竟電腦還無法通過eBay給你介紹合適的工程師或CIO,而機器也沒法半夜跑到你的辦公室來幫你修改公開信,幫你安撫心煩意亂的客戶。事實上,風險投資是對人類依賴度最高的業(yè)務之一。只有人類才能創(chuàng)造這樣一個“超級矛盾對撞機”:在隨波逐流中創(chuàng)新,在自由奔放中壟斷,在透明監(jiān)管下牟利,在眾生平等下掌權。
當然,安德森必須考慮反對意見,還要思考自己究竟能否貢獻價值。一個周日的下午,他獨自坐在A16Z總部的一張會議桌前。他說:“克里斯?迪克松(Chris Dixon)認為,我們從事的是神奇產(chǎn)品業(yè)務——我們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在創(chuàng)辦企業(yè),但即使得不到神奇產(chǎn)品,其實也沒有關系。”事實上,“神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接著說:“20年后,我們的回報將集中于2筆、3筆或4筆投資,其他的東西……”他指了指這棟擺滿各種藝術品的辦公樓,甚至沙丘路上其他競爭對手的辦公樓說,“……都只是為了得到這些投資機會而付出的成本。我有時候感覺所有這一切都是數(shù)學——你只是不知道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會在哪個周二走進你的辦公室。”
然而,數(shù)學也無法預測大眾心理。“即使你能進行完美的分析,也無法預知未來。”他說,“如果谷歌風投能夠獲取谷歌的所有搜索數(shù)據(jù),你就能預測轟動性產(chǎn)品嗎?或者,如果能了解所有人的對話或購買行為呢?你還是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心理史學如何運轉?”他提到的是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在《基地》系列科幻小說中涉及的一個可以預測文明行為的統(tǒng)計學領域。“這太糟糕了!不過,這也正是這份工作的有趣之處。這是一項關于人的業(yè)務。如果能徹底改造這個行業(yè),我們會拋開所有的商業(yè)計劃,直接關注人——關注23歲的馬克?扎克伯格、比爾?蓋茨(Bill Gate)、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
但他也承認,一旦將人類的不合邏輯、隱秘動機和諸多缺點都考慮進去,他的樂觀也會受到影響。“我們都是不完美的人,但卻都在尋求完美的思想,這種差距會令人產(chǎn)生強烈的沮喪情緒。”“一兩個人編寫代碼,這是柏拉圖式的理想。但當你想要影響世界時,就必須集合100人的力量,然后是1000人,接著是1萬人——只要是人,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
他沉默著繼續(xù)思考這個問題。“只有電腦的世界是行不通的。”他若有所思地總結道,“但如果只有人,世界肯定能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