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巨人IBM一直以福利優(yōu)厚著稱，現(xiàn)在它正喪失這一特質。

6月13日，有消息稱，IBM將裁員6000至8000人，目前已在美國啟動，IBM預計將支出10億美元用于重組。

IT分析師孫永杰認為，IBM此次裁員出于三個原因的考慮：一是降低成本，IBM是一家“以追求利潤為目的”著稱的公司；二是市場環(huán)境不好，IBM最新財報為近年來最差；三是在云計算、大數(shù)據(jù)、移動計算時代，IBM創(chuàng)新“出現(xiàn)了方向性錯誤”，被谷歌、蘋果等公司拋到了身后。

業(yè)績之痛

市場投資機構Oracle Investment Research的分析師勞倫斯·巴爾特(Laurence Balter)稱，基于10億美元裁員成本數(shù)據(jù)分析，預計此次IBM在全球范圍內的裁員數(shù)量為6000-8000名。截至2012年12月31日，IBM員工總量約43萬人，意即此次裁員占其員工總量比例約2%。

勞工組織Alliance協(xié)調員李康拉德稱，從周二開始，IBM部分美國員工已接到裁員通知。

裁員首先因為業(yè)績。今年第一季度，IBM第一季度營收為234億美元，比去年同期的247億美元下滑5.1%；凈利潤為30.32億美元，比去年同期的30.66億美元下滑1.1%。IBM每股收益為3美元，不及分析師平均預期的3.05美元。這是自2005年以來IBM季度盈利首次不及分析師預期。

因為IBM營收凈利雙雙下滑，未達預期，財報公布當日，公司股價下挫8.4%，創(chuàng)下3年來最大單日跌幅。財報會議結束后，IBM全球CEO羅曼提向全公司發(fā)出訓斥，公司已經變得太懶怠，銷售人員對客戶反應太遲鈍，導致糟糕業(yè)績。

從去年開始，IBM營收已經開始下滑。IBM財報顯示，公司2010年營收999億美元，2011年約為1069億美元，2012年約為1045億美元，2012年全年比2011年略有下降。

但IBM的凈利潤尚處于上升通道。財報顯示，IBM2010年凈利潤約為148億美元，2011年約為158億美元，2012年約為166億美元。2013年第一季度，首次出現(xiàn)利潤下降的趨勢。

孫永杰認為，對于追求利潤的IBM來說，利潤下滑是公司股東及高管不能容忍的，這也是羅曼動刀裁員的原因。她試圖通過裁員節(jié)流，降低成本，擰出更多的利潤。

從1990年至1993年，IBM連續(xù)虧損168億美元，僅1991年IBM就虧損81億美元，那時候媒體討論的話題是：“IBM這家美國科技創(chuàng)新的標志性公司何時倒閉。”IBM今天面臨的問題遠不及20年前嚴重，卻有相似之處，IBM需要一個類似郭士納一樣開拓新局面的人，而不是守成的高管。

BM早在1981年就開發(fā)出了第一臺PC，開啟了“PC時代”。盡管喬布斯的蘋果在1976年在車庫里整出了第一臺電腦Apple-I,但那只是個新玩意，并沒有在消費者中激起反響。倒是IBM-PC剛一推出，當年即出售10萬臺，占領了全球市場的80%。

IBM開創(chuàng)了一個時代，但并沒有成為這個時代的贏家。關于其原因，《浪潮之巔》一書的作者吳軍說：“根本原因是IBM的基因是服務于企業(yè)用戶，而不是個人消費者，因而PC時代的統(tǒng)治者成為微軟。后來PC反過沖擊IBM的大型機市場，IBM等于自掘墳墓，迅速隕落。”

郭士納上任后即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重新制定IBM的戰(zhàn)略，戰(zhàn)略包含兩點，一是向IT服務與軟件轉型，二是專注企業(yè)市場。IT軟件與服務符合產業(yè)趨勢，企業(yè)IT建設越來越注重軟件與服務；面向企業(yè)提供服務則是IT的長項，甚至是IBM的基因。

郭士納取得了成功，其繼任者彭明盛是郭士納從內部提撥起來的，繼承了郭士納的戰(zhàn)略。

開據(jù)新局的IBM需要郭士納這樣的敢于大刀闊斧的人，而不是彭明盛這樣的守成者。從IBM內部成長起來的羅曼上任后，從節(jié)流開始，做法更像彭明盛，而不是郭士納。

利潤為王

三個月前，一位自稱在IBM中國工作14年的離職員工在網(wǎng)上發(fā)表了其離職感言，在業(yè)界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該員工認為IBM變了，在郭士納、彭明盛時代，公司的理念是以人為本，到了現(xiàn)任CEO羅曼，公司的理念變?yōu)橐怨蓶|利潤為本。

以14年計，這名員工剛好經歷了郭士納、彭明盛、羅曼治理的IBM時代。

這位員工舉例說：以前每年都可以去國外參加HPC，golden circle,PLTE,還有各種SWG/WTG universety（以上大概指IBM的各類培訓），現(xiàn)在新入職的員工基本不知道這都是些什么東西了;saving fund（一種保障基金）沒有了，OT限制了，800元的綜合補助沒有了，2006年之后進入公司的退休金沒有了，咖啡茶包都取消了，礦泉水都換成了屈臣氏里面最便宜的那款。這位員工抱怨，IBM的收入上不去就靠勒緊褲腰帶減少成本來取悅華爾街。

與員工福利大幅下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IBM股票從不到100美元漲到最高250美元。截至6月14日，IBM股價經小幅下跌后為203.77美元，市場值約為2259億美元，在科技類股票中，僅低于蘋果、微軟、谷歌，位列第四。

除了福利降低外，上述員還透露，一些在美國、歐洲，甚至臺灣、香港沒有職位卻拿著高薪福利的人被派到大陸，他們的福利“高得令人發(fā)指”：一個普通員工的成本可以養(yǎng)活好幾個大陸團隊及管理層。同工不同酬也在員工引起各種矛盾。

關于該員工披露的IBM種種弊端，記者未能向IBM官方核實。

孫永杰認為，IMB本來就是一家對利潤極其重視的公司，這也是此次重組的原因之一。過去十年，即使IMB沒有更好的營收增長曲線，但利潤增長曲線卻極其完美。本報記者查閱IMB公司年報發(fā)現(xiàn)，從2002年至2010年這八年來，IBM年營收僅增加長了22%，從810億美元至999億美元，但凈利潤卻增長了7倍，從23億美元至148億美元。

除了上述導致“民怨沸騰”的措施外，裁員、降薪也是IBM現(xiàn)任高管重要的措施。去年羅曼宣布IBM將向部分員工提供“漸進式”提前退休計劃，符合一定條件的員工將在年底或更早宣布退休，并將工作時間降低40%，薪酬降低30%。

羅曼同時還公布了“2015成長地圖”的計劃，要在2015年前通過減少員工數(shù)量來把股東每股收益預期提升至20美元。上述員工認為，這是為了取悅股東。

IBM還將出售利潤率不高的業(yè)務。有消息披露，IBM將把X86服務器業(yè)務賣給聯(lián)想，交易金額或達數(shù)十億美元。X86服務器曾是IBM一項高增長、高利潤業(yè)務，但目前已是利潤率最低的服務器產品。據(jù)摩根士丹利估計，在IBM去年154億美元的服務器業(yè)務營收中，X86服務器占約49億美元。

聯(lián)想集團公關部相關負責人表示：不對傳言做回應。

保守之窘

孫永杰認為，IBM除了節(jié)流，還應考慮開源，向新的業(yè)務領域比如云計算、大數(shù)據(jù)領域發(fā)展。

IBM在云計算領域早有布局，但IBM將云計算理解為“大型計算+更多軟件與IT服務”：云計算猶如當年IBM大型機的分時共享模式，只是一臺大型機被一個大型數(shù)據(jù)中心取代，大型機到終端的專線被互聯(lián)網(wǎng)取代，而用戶則從大型用戶到普通網(wǎng)民。

IBM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春天：被微軟壓制了多年之后，IBM希望通過這一轉變重寫傳奇。商業(yè)模式似乎清晰，服務對象是企業(yè)用戶（這是IBM的強項），商業(yè)模式是買云計算服務器。

在“云計算中心+互聯(lián)網(wǎng)（以及無線互聯(lián)網(wǎng)）”的技術環(huán)境下，IBM提出了“智慧地球”這一概念，IBM在這一理念下向交通、銀行、電力、快消、物流等所有行業(yè)銷售自己的服務器。

計算無處不在，IBM服務器（以及IT服務+軟件）無處不在，這是IBM的未來。

但在IBM之外，有廠商對于云計算有不同的理解，代表廠商是亞馬遜與谷歌。亞馬遜除了自己賣書之外，還做開放市場，允許其他商家在亞馬遜平臺上出售商品，亞馬遜提供IT基礎設施，包括IT托管，運營、維護服務。后來，亞馬遜發(fā)現(xiàn)，他可以向所有商家提供服務。

谷歌做云計算的最初目的是海量計算的搜索業(yè)務，因為與微軟的競爭日益加劇，將原來運行在用戶電腦里的軟件放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運行，比如日歷、電子郵件、文字處理、圖片處理等。用戶通過谷歌統(tǒng)一賬號，就能通過不同的屏幕，比如電腦、手機，未來可能是電視等一站式訪問上述服務。

與谷歌、亞馬遜不同，IBM不向最終用戶提供產品與服務，更像一家IT基礎設施提供商。這對于IBM來說，是一種保守的選擇：商業(yè)模式是原來的商業(yè)模式，即服務器+軟件+IT服務出售；最終客戶是原來的客戶，即企業(yè)客戶；公司產品開發(fā)，運營模式均不需要動大手術。

“保守”正是IBM的特點，從最早的機械的制表機到大型計算機，再到今天的IT軟件與服務，IBM牢牢堅持自己的客戶領域，比如政府、軍隊、大公司、銀行等，也一直堅持自己的商業(yè)模式，即使IBM最后進入PC領域，IBM整個公司并沒有將它當成一個大生意，這給后來的微軟以可乘之機。

保守使IBM喪失了改變產業(yè)的機會，除了PC之外，還有互聯(lián)網(wǎng)，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IBM都是重要的參與者，卻非開創(chuàng)者。在原有客戶為適應技術環(huán)境變化而進行IT基礎設施升級的過程中，IBM也總能贏得訂單，獲得不錯的利潤，卻不能向更多的業(yè)務領域拓展。

以云計算來看，亞馬遜適合中小企業(yè)，谷歌適合個人消費者，IBM適合大企業(yè)。過去三十年，信息化的富礦是大企業(yè)，是IBM的領域；接下來的十年，是信息技術向小公司尤其是向個人擴散的過程，最大的生意在哪個領域？

此時此刻，IBM或許應該重新思考這個問題了。